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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廣袤中原,它既“高”且“貴”。其境內,老鴉岔垴直插云霄,海拔2413.8米,“省內最高”當之無愧;其座下,黃金儲量豐富,曾是我國第二大黃金生產基地的主礦區。
在挖金潮的推動下,小秦嶺曾經礦坑星羅棋布,礦渣漫山遍野,山體滿目瘡痍,5條從山上奔涌而下直入黃河的一級支流飽受污染,給母親河平添渾濁。
黨的十八大以來,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實地考察黃河流域生態保護和發展情況,他指出,黃河流域存在的問題,“表象在黃河,根子在流域”?倳浀囊幌盗兄匾甘揪,如浩蕩春風,吹拂小秦嶺。
2016年以來,河南小秦嶺國家級自然保護區(以下簡稱“保護區”)礦山環境整治和生態修復攻堅戰全面打響。從破壞到修復、由喧囂到沉寂,4年過去,小秦嶺痛定思痛,奮起千鈞棒,澄清萬里埃,成為黃河流域生態保護和高質量發展的“新樣板”。
春風又綠小秦嶺,3月18日,記者來到靈寶市,走進群山間,傾聽它涅槃重生的故事。
封礦治山:喚回寧靜的溝
車入小秦嶺,沿著一條名叫棗香峪西長安岔的深溝顛簸前行。
溝里格外寧靜,偶爾聽到鳥鳴聲和溪流聲,只有山道兩旁零星的廢棄房屋,提醒著我們這里曾經有多“繁華”。
“原來這里熱鬧得很,最多時有1000多個礦口,樓房、平房、臨時房比比皆是,數萬人在山里生活。”保護區管理中心工會主席李保祥回憶說。
上世紀60年代,我省地礦部門在小秦嶺勘探出一個規模較大的金礦田,大大小小的“淘金者”聞風而至,在此“安營扎寨”。這里成了中國重要的黃金生產基地之一,靈寶也由此成為“黃金之城”,聲名遠揚。
半個多世紀的粗獷開發,讓當地經濟扶搖直上,也使小秦嶺遍體鱗傷。李保祥說:“有的金礦坑道長達萬米,挖出來的礦渣堆起來有50米高,造成廢渣漫山,還堵塞了河道。”
“重生”始于2016年。當年1月,當時的環保部約談了河南省林業廳、三門峽市政府、保護區管理中心。沒有退路可言,沒有理由可講,小秦嶺只能背水一戰。整治原則是“誰礦權誰負責、誰受益誰清理、誰破壞誰恢復”。
一個礦坑的年利潤,少則上千萬元,多則上億元,背后利益關系錯綜復雜,封堵坑口、端掉金窩已無比艱難,還要讓企業花錢出人治理?很多人認為是“癡人說夢”。
“當時的保護區里有11個礦權單位,而且是礦權在先,保護區設置在后。聽說要整治,一些企業來‘硬的’,組織律師團,找各級領導‘要說法’;一些包工頭來‘軟的’,關機玩‘失聯’。”靈寶市自然資源和規劃局局長王贊麗說。
怎么辦?
打鐵還得自身硬,保護區“刀刃向內”,先行一步作表率。管理中心果斷封堵了自己管理的老鴉岔金礦坑口,拉渣覆土種樹。如今,這個金礦03號坑口流水潺潺,岸邊的刺槐發出新芽,樹下種的黑麥草也泛出新綠,成了生態修復的標桿。
對施出“軟招”的,保護區用溫情感化。為了找到一個坑口承包人,李保祥白天追到陜西楊凌,晚上又攆到潼關,深夜再趕回礦上,一天一夜跑了上千公里?粗@個鍥而不舍的“老頭”,對方長嘆“我服了”。
對硬“要說法”的,保護區工作人員不厭其煩擺事實、講道理,一次不行兩次,兩次不行三次……越來越多的人明白政策變了,風向變了,老路子走不通了。“過去開采黃金污染環境、破壞生態,現在理應擔負起生態修復的責任和義務。”郭氏礦業的相關負責人說。
三門峽市林業、財政、國土、環保等15家成員單位密切配合、迎難而上,小秦嶺礦山環境整治攻堅戰就此拉開大幕。
正在生產的521個坑口封堵了。1.3萬個生產生活設施拆除了。
礦渣山被削平了,熟土上栽下新苗。
……
喧鬧了幾十年的小秦嶺恢復了寧靜。
站在1770號坑口處望向對面,山坡上開墾出6級梯田,梯田里的松樹綠意濃濃。李保祥介紹:“以前,這里渣坡連著渣坡,工棚連著工棚,人來人往、機聲隆隆,F在,這條8公里長的溝,已經變成寧靜的溝。”
在保護區,這樣的“金礦溝”有很多。如今,道道溝里,寧靜祥和。
覆土植樹:打造綠色的山
黃色的連翹花、白色的山杏花、粉紅的山桃花……站在保護區槽洞溝檢查站向上眺望,綠色和生機撲面而來。
“修復生態要體現在一個綠字上,不僅要種出草,還要長出樹。如今,石頭堆里種樹,還真是實現了。”保護區大湖管理處副主任郭紅衛感慨地說。
封堵坑口、拆除設施后,保護區管理中心探索出“拉渣、固渣、降坡、排水、覆土、覆網、種草植樹”7個環節修復生態。但是,要讓樹苗在石頭窩里扎根成活,困難重重。
時間緊。保護區海拔多在1200米以上,每年僅有3個月適宜栽植期,然而,3年整治目標工期緊、任務重,拖不得、等不起。
土金貴。往山上運土一次僅能拉半車,到了半山腰,就要人肩扛手提。即便如此,能否留住土還要看老天爺臉色。風來了,像揭紙一樣把土層吹走;雨來了,又把土趕下山。
苗寶貝。種樹講究適地適樹,小秦嶺的氣候條件與西北地區相似,華山松等樹苗大部分要從甘肅省白銀市采購,來回一趟近兩千公里。
為了護土,工程人員絞盡腦汁。采用“梯田式”“之字形”治理渣坡,把陡坡降下來;在渣坡上固定擋板、修排水渠、鋪濾網,防風刮雨蝕;在樹坑底部鋪設可降解無紡布,有效固土保墑。
郭紅衛回憶,為把2.4米寬的無紡布裁成邊長60厘米的方塊塊,徐潤紅等4名女同志趴在地上一刀刀剪。她們虎口磨出了繭子、手指磨起了血泡,硬是咬著牙裁出了十多萬片無紡布片。
為了護苗,起苗、裝車、運輸、卸車,保護區職工都親力親為,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。2018年4月的一天,400多棵華山松被運到亂石林區珠岔林站,計劃第二天栽種。不料當天夜里突降大雪,怕凍壞了樹苗,馬隨義、李東生兩位老職工把自己的被子拿出來包住樹根,倆人在電爐旁搓著手,坐了一夜。
2018年春,保護區迎來植樹高峰,槽洞溝林區職工劉文斌曾連續值班40多天。當時,山上異常寒冷,劉文斌的耳朵、手都凍爛了,自己抹點消炎藥,手上纏著紗布繼續干活。“真是苦真是累,但為了小秦嶺更美麗,再苦再累我也愿意。”他說。
不但保護區干部職工拼命苦干,不少礦山企業也“浪子回頭”,從曾經的環境破壞者變成了生態保衛者。河南文峪金礦把50名突擊隊員分成兩個“栽植班”,24小時輪番作業。“晚上作業那組頭戴礦燈‘上陣’,我們用兩天時間高標準植樹3600株。”企業負責人說。
保護區管理中心黨委書記高陽介紹,截至目前,保護區已清運礦渣13.01萬車520.2萬噸,種樹72萬株,覆土種草124.2萬平方米,樹木的成活率超過95%。
“出走”半個世紀后,一座綠色的小秦嶺,又展現在世人面前。
轉型發展:走出希望之路
2019年2月6日,保護區內架設的紅外相機,首次拍攝到了國家一級重點保護野生動物林麝在林間覓食的畫面。
去年8月,保護區職工在巡護中又發現叉犀金龜,填補了保護區國家二級重點保護野生動物在昆蟲綱的空白。
山青了,水綠了,動物歡暢了,小秦嶺的生態像所有人期望的那樣,越變越好。
在棗香河旁邊,保護區設有一處西棗香檢查站,護林員王永江在此值守了10年。河水唱著歡快的歌謠從這里直奔黃河,溪流淙淙,水質清透。“原先這里人多車多,哪兒能聽到水聲和鳥鳴?現在,人走了,水清了,這水可以媲美礦泉水!”他告訴記者。
附近的農民感受尤為深刻:“過去是黏稠的灰水,就像水泥漿。現在水清了,河里的水又能澆地了。”
目前,從小秦嶺上淌下的黃河支流,條條如棗香河一樣清澈,給母親河和下游人民送上清新和綠意。
隨著小秦嶺生態環境的不斷改善,當地政府也抓住契機,實施經濟轉型,旅游業得到快速發展。地處小秦嶺的亞武山國家森林公園,去年曾創下3天吸引游客10萬人次的紀錄。
小秦嶺山腳下的靈寶市故縣鎮河西村,過去沾了開采金礦的“光”,村內中心市場天天車水馬龍,餐飲店整夜燈火通明,被譽為“黃金村”。村民富了,但村邊的河水卻成了灰泥湯,不少群眾生了病。如今,河西村逐步實現“轉型升級”,開發漢山風景區、建設民俗街,發展特色農業,吃、住、玩、樂一條龍的文化游越來越紅火。
讓小秦嶺人更有底氣的是,2018年12月1日,《河南小秦嶺國家級自然保護區條例》正式施行,這是我省第一部關于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的地方性法規。從此,小秦嶺的建設和管理,撐起了法律“保護傘”。
去年3月,中宣部將河南小秦嶺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列為全國生態文明建設“高質量發展”先進典型,小秦嶺正在走出一條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良性循環發展之路。
小秦嶺綠了,但礦業整治和生態修復仍在路上。3月17日,三門峽市和省自然資源廳就礦產資源整合、綠色礦山建設和生態保護修復進行深入交流,全力推進黃河流域生態保護和高質量發展。
“我們將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指引,認真落實省委省政府決策部署,扛實黃河流域治理責任,堅定不移推進山水林田湖草綜合治理、系統治理、源頭治理,全面改善干支流水質和流域生態環境。”省自然資源廳黨組書記劉金山表示。
借力好風上青云,新一輪小秦